David Shen wrote:
chance wrote:
法原文:
Dessiner la mer,
peindre le vent,
colorer les jours
et tracer une route pour demain.
英译文:
Draw the sea,
paint the wind,
colour the days
and mark off a way for tomorrow
Shen translation:
海 天 一 线 开,
风 帆 片 片 来,
七 彩 绘 今 日,
心 神 追 明 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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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情画意, 贵在不言而喻。
此诗简短几句,字字与画画有关,不但告诉我们被描绘的内容,而且显示了作画的方法与步骤。先用线条勾出轮廓 (Dessiner/Draw)再在轮廓内填入颜料(Paint),并在为今日作记录写照的过程中,(用 trace a route)表达出对明天的憧憬......
文哲兄虽没提到过他会画面,但好象知道得比较全面。为译者不求精于某门,但求每门插一脚,泛泛而谈,是为上策!他提到的素描、彩繪属西洋画法;恭筆、勾勒、潑墨属中国画法。其中“恭笔”应为工笔 (Outline style), 与泼墨风格相异。泼墨是写意画法的一种,称大写意。比之翻译上风格,工笔应为直译,写意应为意译。说句笑话,文哲你德国教育出身,绝对一丝不苟,滴水不漏,若要画起画来,你肯定入工笔风格。
pkchan wrote:
海為彩碟風作筆
盡染今朝化未來
『化』字仍感不好,......
PK兄诗文造诣,早有领教,平时诗意充盈,溢于言表。他的这两句译文,论风格,似国画:以水运墨,用锥圆形的毛笔,笔落在吸收水的宣纸上,因此,正如他自己在此所说 “化” 确实是最难掌握分寸的。化得好,墨色“出神入化”,化得不好,易成“一团墨猪”。
“化”是中国画独特手法,即将两种浓、淡不一的墨色相冲而混合,术语为“破墨法”,最常用的有“浓破淡”(adding a darker shade of ink into a lighter background while wet to create a greater variety of ink tones from light to dark) 和 “淡破浓”(adding a lighter shade into a darker one)两种方法。浓淡渗化的效果掌握得好则水墨韵味从清新到浑厚兼得,十分丰富。(见齐白石用大写意法画的牡丹:叶子上的茎即是“浓破淡”)
http://www.tubaba.com/art/uploadfile/200609/20060917100740619.jpg
要从绘画角度谈谈对此短诗文译制体会,只怕画画的和搞翻译的都不知道我在糊扯些什么东西,但求自说自话吧。
第一句: Dessiner la mer, 一线海天开
绘画起手,不论中西,皆以勾线打轮廓开始,即draw,西方习惯用炭条,中国画则以勾勒造型。此画开头应该首先划一条线将海天分隔开。这一条线,此处尽管是在海里,仍称“地平线”(horizen)。如用国画笔法,则宜用“勾”,不宜用“勒”。
所谓“勾勒”,毛笔技法也。“勾”是手指抓笔,运腕圆转,提肘屏气,所出之线条灵活漂亮,都为中锋。毛笔杆往往垂直于纸面。“勒”是将毛笔侧卧于纸面,笔肚着纸,推拉拖转,由画家恣意差遣,笔底所出之线条变化多端,粗细不一,大部分为侧锋,但基本上仍然是线条,或是带有一定面积的线条。
(说到此,又不免要感叹,中国人对线的理解和妙用,比西方深刻不知多少,令西人望尘莫及。尔等简单的一个"draw", 所出的线条怎能与我们的线条之丰富多姿相提并论。 Not even close! 书法之所以成为一门独立于绘画的艺术,是她让中国人领悟到了线中有乾坤。唐代诸家,琳琅满目,而一千五百年后,西方的抽象表现主义才发现线条的活力,他们才体会到唐代怀素和尚作狂草时的愉悦。
http://www.wenhuacn.com/shufa/article.asp?classid=36&articleid=3772
http://www.sj33.cn/ys/sfys/200605/8650.html
这项文化深层的基本显现,不只是在艺术领域,生活中比比皆是。从我们的长城到他们的金字塔和巴台农神庙,从我们大街小巷到处可见的晒衣线或农民用来缚鸡扎鸭包粽子的麻绳棉线,到来美国后常常找不出到应急时所需的绳索,拉遍一家人家所有的抽屉都找不一根绳线之后的frustration,每当此时,束手无策之余,我会长叹:线国之人何为呼来哉?要干衣?当然塞入Cubic的烘干机啰,sechoir cubiste?难怪绘画上的“立方主义” (Cubism) 绝对是不可能在中国产生而注定要在西方流行的。)
http://www.huntfor.com/arthistory/C20th/cubism.htm
第二句: peindre le vent, 片片风帆来
若说PK兄对这首的处理手法似国画,我这种处理方法,则似画油画。
中国画以点、线、面构成图案,画面不必塗满而显空灵感。而油画则以块面、按明暗层次、用油料堆积而成。以油调色,塗在帆布上,将底布或板全部覆盖,所以四行全出。油料比不上水墨灵活,以油膏为本,其质地簿时象酸奶,厚时象奶酪,常常用粗硬的棕笔也搨不开,许多画家干脆用调色刀代笔,一刀刀刮上去。而且油画笔也大多是扁平的,所以不论用笔用刀上色结果往往是“一片片”的,即一个块面一个块面的,(不象中国画靠“点、线、染”构成图案,)故拙译用 “片片帆” ,有帆则有风,Vent 亦在其中。
Xiaoping Fu wrote:
....
....
给今天添上七彩,
.......
第三句: colorer les jours 七彩绘今日
此诗第三行中关键之词乃“七彩”,老傅已经一词点出,声色俱全,所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作诗者常常“佳句偏恨落人口”,此处再加二彩成“九彩”也追不上了,所以我一看只要剽窃就行了。“七彩”,就是说应该将眼前的生活安排得多姿多彩,按照国内的说法叫“把握今天”;当然也有人理解为“及时XX” (You know.) 否则,“双规”了, 或者见鬼了,那就随便怎么涂涂染染都不会有什么好颜色看了。至于用今天,今日,还是用今朝,关系不大。
如还是要考虑到画法的话,那么用“染” 好,还是用别的动词,如添、画、绘等等,哪要根据音韵感作最佳选择。我在自已的第二首内将 "勾勒今朝染七彩"中的 “染”删除而改成“绘”是因为第二首想保持上下一致的西洋画法,不用染。中国画中“染”的功夫如何,往往是区分一般画家跟大画家的标尺。有的画了一辈子也只能认识到“三彩、五彩”。
工笔之染,用色为主,层层覆加,每次须干透后再加第二层,所得之人物花卉呼之欲出。 形象完美,造型精致。(见王道中先生工笔牡丹)
http://www.tubaba.com/art/uploadfile/200610/20061007022483484.jpg
同样是牡丹花,这跟上面齐白石用大写意画的不拘细节,墨色淋漓的效果就不一样。
写意之染,用墨为主,追求浓淡渗化效果,每次冲入新墨色,都要在纸上的墨底子欲干未干,将干将湿时进行,两种浓淡不同的墨才能有机结合,生化出百般韵味。如待底墨全干后再上,则新加的一层会浮于表面,与底墨毫不相干,即“关系不和”而貌合神离。“染”得出神入化者,是黄宾虹的山水,前无古人,乃近代登峰造极者。
http://www.tubaba.com/art/uploadfile/200610/20061026103334261.jpg
http://www.tubaba.com/art/uploadfile/200610/20061026103332285.jpg
第四句: et tracer une route pour demain. 心神追明天
最后一句用“追”字,我认为最适合表达对明天的追求。此处要指出的是英译稿中用mark off 来取代原文中的trace de route 是大打折扣的,使得法语原文中对未来的“心弛神往”之意尽失,而只是象处理日历表上过完了的日子一样,用大叉叉将其一格格划掉。还不如用map out a route towards the future.
诗之音韵美,不分语言。原诗稿中的音韵感是不能忽视的。在可能的情况下,我喜欢选用接近原稿中的节律:
Dessiner = 一线
peindre = 片片 le vent= 风帆来,
colorer = 勾勒 今朝染七彩,
神摹心追描明天。
此例前三行即说明我朝这方向的努力,当然大多数情况下是不能勉强的, 比如这里的第四行。那就 forget it!
bin zhao wrote:
......
神摹心追描明载。
这样似乎读着押韵一些。......
再提一下“明天”与“明载” 之区别。
Zhao Bin 弟,非常注意你参与的讨论,通过讨论,大家都能长进。这么谦逊,这点我首先要向你学习。下列言词如有不妥请包涵,我只是想借此说明我们在译制过程中常会碰到的一种处境。
为了韵,“载” 确实不错。南京越剧团也不错,曾与浙江小百花争奇斗艳,红遍江南。唱《回十八》时,梁山伯自笑道:
“一边走,一边呆;
我竟然不辩男女三长载!”
没错,明载 = 明年,而一载比一天还多364个单位。但是“明天”可以当作“未来”用,年数不限;“明载”就不太明确了。同样,今朝与明朝,“今朝”不会弄错,“明朝” 就说不清楚了。尽管南京的才子佳人对明朝有特殊的眷恋,易生误之词,最好慎用。
所以,“风帆来”的“来”之后用“载”来承接还是用“天”来承接,是个决择问题。当“韵”与“意”不能两全时,是求韵舍意,还是求意舍韵,就看你自己偏重什么啰。做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明末南京的才子佳人们在江山和情人不可兼得时,各自作出了痛苦的选择。有的为人传颂,有的则被人批评至今。
上面用‘诗情画意, 贵在不言而喻’作题,但是自己才译了短短几行歪诗就写了那么多废话,可见我诗不贵。
[Edited at 2006-11-17 17:20]